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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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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晚上,修改完報告的時鳴洗過澡,全身冒著水氣,他不喜歡用吹風機,就隨意地擦了擦頭發,換了一套輕便的家居服,純白色的棉衣棉褲,沒了軍裝的冷冽犀利,讓時鳴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居家大男孩。

住宿是按少將軍銜配置的,兩室一廳,客廳非常寬敞,還有一個簡易的吧臺。時鳴倒了一杯威士忌,加上了大量的冰塊,他一邊喝一邊坐到沙發上。盤起腿,打開自己的身份環,迅速地處理完手上的一些事務,隨後進入內部網絡調出了有關紫晶的檔案。

以他現在的權限只能查看當年紫晶事件的報告書,和公開宣布紫晶為叛國份子的文件資料。報告書中的一些調查內容還是時鳴負責撰寫的,這些文件他以前都曾仔細地閱讀過,但當年還在戰時,事件又轉交中部,所以他沒有太過關註。

只不過,他對那個年輕的暗殺者,印象頗深。

準確的說,是對他的精神領域,印象頗深。

常人的大腦擁有左右兩個半球體系,哨兵和向導的腦領域同樣為兩部分。其中精神圖景作為精神體的居住空間,精神領域則能反應出哨兵向導的個人精神狀況。兩個空間會互相影響,但大體上是由人影響精神體。

而那個暗殺者,不管是精神圖景還是精神領域,都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。

無。

沒有任何景物,也看不見任何東西,沒有天沒有地,一片虛無。

那一次的精神巡查,是由時鳴和西部的雷息中將共同完成的。雷中將作為一名經歷兩戰的老向導,見過很多人的精神領域,他說其中最糟糕的也不外乎是一片荒蕪或者一片淩亂,卻總能瞧見昏暗陰沈的天地,或叫囂狂躁的烈風。黑暗至此的,當真是頭一個。

沒有光,也就沒有希望。

這個人沒有任何的念頭。

或者說,他沒有感情,沒有欲望,也沒有任何的想法。

在他的腦子裏,甚至沒有生和死的概念。

時鳴和雷中將討論下來,控制他的人應該有一種隱秘的指令,一旦輸入他的大腦,他就會被動地選擇完成,無休無止。

一具完美的殺人機器。

時鳴又想了一會,敲開通訊錄,撥出了一個電話。雷中將的級別比他高,或許他能知道一點後續的事態。

……

可惜的是,電話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。

時鳴看了一下時間,已經快十一點了,的確有些晚,他決定明天再試試。隨即他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,就年輕人的生活習慣來說,這位應該正是精神旺盛的時候。果然,通訊器剛剛撥出去,就被立即接通,傳來一陣興奮的音調。

“小鳴子!我還想著給你打電話呢,沒想到你就聯系上我啦,我們是不是很有心靈感應?”少女般的軟萌音調,可愛中透著一股興奮勁,“我聽說你回塔裏相親了!這次對方怎麽樣?是帥哥還是靚女?”

不知道為什麽,時鳴的好友通通都很關心他的終身大事。

時鳴忍不住苦笑,這次相親也算是驚心動魄了。只不過南塔發生的事情暫時還不能對外說,他也就開門見山地問道。

“我遇見了一只蜘蛛精神體,體色艷麗,應該是金絲蛛,體型大概有六十公分,吐出來的蜘蛛絲上帶著金色的熒光,有毒。我對毒系精神體不太了解,所以想請教一下毒系精神體專家潘教授您的意見,金絲蛛在毒系精神體中常見嗎?毒性如何?”

“什麽情況?這是你相親對象的精神體?”軟萌的聲音驟然變得驚異,“哇,時鳴,你是不是拒絕了別人後,被咬了啊?!”

“潘教授,您到底知不知道?”

時鳴換了一個姿勢,身子完全靠在自己背後的沙發上,兩只手隨意交叉著放在腿上,他的眼睛看著雪雕在房間裏飛來飛去,笑意晏晏地。

“好啦,你也知道毒系精神體在全部精神體中占比不大,不過金絲蛛在蜘蛛體系中還是屬於比較常見的一種,按常理來說,其毒性不強,和我的黑寡婦是沒法比得啦,但是!”

說起自己的專業,女哨兵的可愛音調裏冒出一股濃濃專業而嚴謹的味道。

潘謐比時鳴小一屆,畢業後成為了國家精神體研究院的研究員,專攻毒系精神體,去年剛剛評上了副教授的位置,主要的成就就是《毒系精神體的毒素現狀及利用》,其中以實驗數據表明,部分毒素是可以用於醫療救治的,並已在局部領域中開展臨床試驗,取得了不錯的效果。

“精神體的毒性畢竟無法以現有社會的動物體系作為參考,所以即使是普通精神體,它的毒性也會根據哨兵向導的強弱而發生改變。打個比方,精神體即使同為黑寡婦,頂級哨兵的可能咬上一口就能致人死地,但是低級哨兵也許只能引人麻痹或昏迷,這還要看被咬者的抗毒能力,無法定論。”

由於他們剛進入南塔時,塔內適用的仍然是頂級、高級、中低級的稱謂,所以他們這幾屆的學生私底下還是習慣這麽稱呼。

時鳴問,“你這裏應該有全部毒系精神體的人員名單吧?我想要找一個擁有金絲蛛的女哨兵。”

“嗯?你不是相親認識的嗎?還是你對這女哨兵一見鐘情了?!你不是不相信一見鐘情的嗎?那老溫怎麽辦啊?!”

“老溫?”時鳴寬松的眉頭微微一蹙,“溫逐寧?”

“……”

電話那頭天真話癆的姑娘突然閉上了嘴巴不出聲,隱隱傳來吞咽口水的聲響,過了一會才又笑呵呵地道:“沒、沒事,我幫你查!立即幫你查……吶……不過小鳴子啊,你好歹告訴我,你找這個女哨兵幹什麽呀?”

時鳴好笑地回了兩個字,“工作。”

“噢噢,工作好,工作好,嘿嘿。”潘謐一邊查一邊說道,“如果是工作的話,那我再多囑咐你兩句。如果被毒系精神體攻擊了,不管對方是強是弱,精神體的毒性如何,都要做好自我保護措施。除了常用的抗毒血清,最好定期再做一個身體檢查,尤其是血檢,測試毒性是否有殘留反應,有的變態毒素,具有很長的潛伏性。”

時鳴神色輕松,耳朵裏是潘教授的一番諄諄教導,就是沒聽進多少。

其實他還不能確保金絲蛛的精神體就一定屬於那名女哨兵,也可能屬於另一名侵入者,於是他想了想,幹脆讓潘謐將擁有這種精神體的女哨男向名單都發了一份過來。

過了一會,潘謐將符合條件的名單和圖片發到通訊器上,時鳴掃過一遍女哨兵的,發現都不像。

那個女人有一雙飽含挑釁和銳利的眼睛,在煙霧中,鋒利無比。

但是,如果金絲蛛的確是女哨兵的精神體,那麽沒有被記錄在案的她,也許就是俗稱的野生哨兵。

現代社會的哨兵向導體系十分健全,這種沒有正規進入塔內學習的哨兵向導,大多童年都有不太好的遭遇,很可能在覺醒之前或之初,就被家庭遺棄,或被一些非法組織囚禁等。

時鳴又和潘謐隨意聊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,這會夜已深,雪雕早就飛累了趴在時鳴的邊上,圓溜溜的眼珠子半合不合地。

“困了?被蜘蛛絲纏上的時候很難受吧。”時鳴親了親自己的雪雕的腦袋,“現在還好嗎?”

想起之前潘謐的囑咐,他又查看了一下雪花的精神圖景,沒有發現異常。雪花扭了扭粗壯的頭頸,柔軟的羽毛蹭得時鳴有些發癢,他笑著抱起雪花爬到了床上。

拋開所有的思慮,時鳴決定好好和雪花睡上一覺,明天還有很多事情在等他。

********* ********* *********

不過,時鳴沒想到次日一早開門,立馬就瞧見了冉夜。

面色沈靜的年輕哨兵仿佛就沒有離開過,身姿筆挺地站在昨晚等他的位置上,連帶他腳下的黃金獅似乎都沒有挪過位。

空氣裏似有似無地飄過一點清清冷冷的味道。

“你在等我?”時鳴摸了摸鼻子。

“是。”冉夜應地理直氣壯,“我帶了早餐過來。”

和昨夜不同,此刻冉夜手上拿的不是報告書,而是一盤豐盛的餐點,散發著食物的香味。不過最矚目的,還是他那雙纏滿紗布的手,冉夜所謂的小傷比想象中要重,傷口雖然不多,但是很深。

塔內哨兵向導的私人空間除了訓練層,基本是完全隔開的,包括餐廳。所以……他是想和自己多相處一分一秒也好?時鳴挑挑眉,看了看時間,沒有拒絕,他讓冉夜把餐點放在吧臺上,自己則先拐進了臥室。

冉夜緊抿著嘴走進去,以防嘴角翹起。

時鳴今天仍舊是一身整潔的軍裝,和昨天不同,他這會只穿了白色的襯衣,束在黑色的軍褲裏,顯得體態修長。

各軍的軍裝制式都是一致的,海陸空的色澤不同,會在肩章和胸徽處標識出哨兵和向導的區別。

冉夜覺得時鳴穿哪種顏色都很適合,昨天的正裝透著一股凜然正氣,現在還沒扣上的袖口和領口則透著隨意。但是冉夜知道,時鳴和黃教官、藍教官在一起的時候,才是真的隨意。

早餐被放在吧臺上,時鳴很快就走了出來,將報告書遞給冉夜。

“你的報告做的不錯,不止觀察到了任務中的疑點,也對塔內的安保薄弱環節進行了鞏固建議,很好。我在最後又增添了一些疑點,你可以看一看。”

時鳴說完就開始吃早餐,餐盤上有白粥、小菜、荷包蛋、豆漿,還有一份三明治和牛奶。因為不知道他的口味,所以都顧及到了麽。個子高高大大,冷漠嚴峻,心倒是挺細的。

黃金獅尋了一圈,沒有看見雪雕的身影,於是就趴在了時鳴的腳邊,時鳴看著它笑了笑,覺得它更像是一只乖巧的大貓。

冉夜仔細地翻看著報告書的最後幾頁,增添的那些問題,他的確沒有考慮到,而且對紫晶這個組織也的確一無所知。冉夜的眉頭略略擰起,其實昨天他就感覺到了自己和時鳴的差距,相比於時鳴的從容有序,他在應對上則顯得十分被動。

“是我能力不足。”冉夜的嗓音原本就偏低沈,這會更帶著一點沈悶。

時鳴咽下一口白粥,擡眼看他,“因為你沒有發現這些問題?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麽就昨天的事件,如果一個少將和一個實習哨兵的反應是一致的話,你覺得是少將無能,還是哨兵優秀?”

冉夜頓了頓,但隨即就明白了時鳴的意思。他這樣說,是為了開解自己?

“我們的經歷完全不同,現在是和平年代,就我個人而言,我可更願意做一個和平年代沒有什麽實戰經驗的向導。”時鳴笑了笑拿起牛奶,“你有很好的潛質,不用著急。”

“我想要變得更強。”

冉夜目光炯炯地盯著時鳴,聲音渾厚而堅定,“無論是和平年代還是戰爭年代,我都想保護好自己的向導。”

執著的眼神,近乎直接地在告訴著時鳴什麽,或者不用說,冉夜此刻散發出來的信息素,已經直白到等同於告白。清冷如雪的氣息纏繞在時鳴的身邊,固執地不肯散去。

之前房門口的味道果然是他的信息素,有種冬天落雪的味道。

百分百的契合度,還是很可怕的啊。

時鳴微微皺了眉頭,但很快就舒展開來,他側過頭喝了一口牛奶,聲音裏聽不出情緒,好像什麽都沒有感應到,“嗯,那你加油。”

“我……”冉夜還想再說,門口通訊器裏卻突然響起黃珀高昂又歡快的聲音。

“小鳴子!起床了沒!趕緊起床!太陽曬屁股了啊!小鳴子?聽見沒有?快點開門!起床啦!”

時鳴心裏發笑,心想黃珀來的時間還真是掐得夠準,不過這臺詞實在有些坍他的臺。冉夜冷著臉,只能主動去開門,黃珀還繼續在門外喊喇叭似得叫著,“小鳴子,別賴床了!快點!快點!你這壞習慣,再不來開門,待會我讓金剛啄你屁股了……啊……”

門突然橫向消失,一具高大的身軀立在了黃珀的面前,周圍的氣壓驟然降低,那雙俯視他的眼神裏盡是憤怒的氣息。

啥情況?

早晨,時鳴的房間裏出現了一個哨兵!一個和他近乎百分百匹配的哨兵!

還有冉夜這種起床氣式的怒火……

“你昨晚在這睡的?!”

黃珀張大了嘴巴,驚恐地盯著冉夜,雙手指著他喊道。

“你們結合了?!身體結合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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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
PS:冉夜:我倒是想霸王硬上弓……打不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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